葬仙人冢（10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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葬仙人冢（10）
“有些難辦啊, 這事兒越來越覆雜了……”
斷開與悟了祖師的聯系，鏡華尊者的神色也並不輕松。
某種事物發展脫軌的不安預感攥住了他的心臟，沈甸甸的郁氣壓在他心頭, 讓他喉嚨一癢。
“咳咳咳！”鏡華尊者再度爆發出劇烈的咳嗽，顫抖著手指探進衣袖中，摸空幾次，總算是緊緊握住了他常用來放藥的小瓷瓶。
抖落幾顆丹藥在掌心, 鏡華尊者仰頭一口盡數吞下。
猩甜的滋味自咽喉間蔓延開來，如同生吞人的血肉, 黏膩而令人反胃, 但鏡華尊者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, 顯然早已習慣。
過了許久, 咳嗽聲終於一聲比一聲低, 漸漸消失。
“奇怪……”鏡華尊者深吸幾口氣, 緩過神來, 嗓音低啞, 喃喃自語，“這個月的藥明明已經吃過了，怎麽好像效用不大呢？”
好在藥應該沒有問題, 雖然發揮作用的速度似乎變慢了, 但還是有效果的。
所以鏡華尊者只是詫異一瞬，沒有細思，而是習慣性擡起眼, 註視面前——
在他身前, 懸浮著數不清的、大大小小的銀鏡, 閃爍著微光的鏡中皆倒映出各異景象。
一面鏡子裏，顯現出金氏主宅裏覆雜交錯的長長回廊, 侍女匆匆行走，衣袂袖口翻滾成一朵朵天邊的雲，鏡華尊者的視線掃過她，未作停留；
旁邊的鏡中，則閃過金歲安流淌著汗珠的面容，他正在庭院裏裝模作樣地練劍，但還沒比劃幾下，就已經氣喘籲籲、大汗淋漓，嚷嚷著渴了、累了，看得鏡華尊者直搖頭；
鏡華尊者還從一面稍大的鏡中，看到了他信任的屬下，幾位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老湊在一起，輕聲商議要務……
形形色色的人和景物，皆倒映在一面面輕盈的銀鏡裏，呈現在鏡華尊者眼前。
也為他掌控。
他喜歡這種把一切攥緊在掌心的感覺，好像連時間都無法剝奪他的權力以及他珍惜的所有，而他將永恒地被榮光環繞……如此美妙。
想到這裏，鏡華尊者感到心底的郁結散了幾分，蹙起的眉梢微松。
目光掠過一面又一面鏡子，最後停留在他面前最大、最正中央的銀鏡上。
這面鏡子能獲得這麽特殊的對待，全有賴於它窺視的特殊對象——鏡華尊者那最令他驕傲，也最令他頭疼的繼承人，金一首。
另一處的鏡子大概放置於陰影中的偏僻角落，能為鏡華尊者照出的畫面有限。等待一會兒，才能看見金一首姍姍來遲地出現在鏡面裏。
她似乎剛剛從外面回來，一身華美的衣袍從頭到腳，無一處不做工精致，每一個扣子都端端正正地扣好，長發整齊束起到腦後，精神極了。
剛一進門，金一首就先謹慎地掃視一圈，敏銳地捕捉到一處反光，緩緩走近角落處的鏡子。
在這邊鏡華尊者的視角，明明兩人相隔千裏，但他卻覺得自己好像與金一首對視了，仿佛她就站在他面前，在他躲在鏡面後投來註視的同時，她也能反向窺見他。
“……是誰擅自把鏡子擺到我房間的？”鏡華尊者聽見銀鏡中傳來金一首的聲音。
她的眼睛死死盯住鏡子，如同獵犬盯住即將撕碎的獵物一般，雙眼漆黑，煞氣四溢。
就連鏡子另一頭的鏡華尊者，也不禁產生了一種被盯上的危機感。
“家主，這……”旁邊隱隱有侍者因恐懼顫抖的回答。
不等旁人解釋，金一首忽然動了。
她伸手探向鏡子——這在鏡華尊者看來，就好像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他的眼眶。
接著金一首猛然砸碎了房中的銀鏡，鏡面瞬間碎成千萬片，點點銀光如流星般，濺起又墜落，碎片擦過金一首的臉頰和雙手，留下一道極細小的血痕。
破碎的鏡面撒了一地，每一片都映照出金一首近乎冷血的神情。
哪怕她此時動怒，臉上仍然掛著畫像似的一成不變的笑容，但眼眸異常黑沈，從中仿佛能窺見幾欲摧城的黑雲。
每一片碎片都倒映出金一首的模樣，在鏡華眼中，有無數個金一首用目無尊長的目光盯著他，姿態倨傲地俯視他。
簡直是……無法無天！
盡管知道金一首那邊看不到他，但鏡華尊者同樣擺出陰沈的怒容，兩人隔著鏡面對視片刻，如同無聲的對峙。
模模糊糊的，金一首那邊似乎傳來了旁人的驚呼。
“你們怕什麽？我又不動你們，”良久，金一首輕笑一聲，指尖擦過臉頰旁滲出細密血珠的傷口，擡眸寬慰侍者兩句，然後吩咐道，“把我寢室內的鏡子全部撤下去。”
“我不想讓它們出現第二次。”
“可、可是，”侍者被她的表現嚇了一跳，但迫於族中規制，還是膽戰心驚地提醒，“老祖特意提過……”
“管他做什麽？”金一首面帶微笑，眼中卻並無笑意，語氣淡淡地說，“這是我的房間，我不喜歡的東西，就沒有出現在這裏的必要，明白了嗎？”
沈默一會兒，侍者垂下頭，應下：“是。”
很快，鏡華尊者這邊的畫面就只剩下一片漆黑。
怒火讓鏡華尊者的胸膛明顯起伏幾下，他忽地弓起背，一手攥緊小瓷瓶，一手捂住喉嚨。
好奇怪，他又想咳嗽了……
可是他才剛剛吃過藥啊。
咳、咳咳……藥、藥，吃了藥就會好的！
鏡華尊者再度吞下幾顆溢出血腥味的丹藥，心裏想著，等去了梵音宮，就求“天道”大人賜他一些新藥吧。
……
悟了祖師再度站到大殿中，與無數擠在佛像內壁的眼珠子交談。
他順便將觀水尊者的屍首也帶了過來，此刻就橫在他腳邊，死不瞑目的雙眼恰好沒有神采地向上、望向悟了祖師的方位，兩行黑血幹涸在眼下，仿佛淒厲的凝視。
臉上那個圈圈繞繞勾勒而成的“死”字赤紅如鮮血，格外醒目。
悟了祖師向“天道”簡述了一下觀水尊者的狀況，接著打探道：“您是否有註意過，觀水那邊的狀況？”
「觀水觀水觀水……」眨了眨眼，眼珠們陸陸續續地重覆一遍，視線不斷地在觀水尊者的面容上打著轉，仿佛正在艱難地從漫長的記憶裏，不知道哪個角落搜尋出這一號人。
半晌，它們才回答：「哦，就是那個時不時越過我，偷偷窺探因果輪回的家夥。」
反應過來之後，眼珠不答反問：「為什麽我要關註他？這不是你的事嗎，悟了？」
悟了祖師心頭一梗，瞬間連氣息都不順了，幾乎要被氣得生生噴出一口血來。
可眼珠們心裏只有吃，偶爾分神尋找一下它們死對頭的蹤跡，想著找到之後該如何除掉她……
對於悟了祖師的所思所想，它們毫不在意：「難道我說的不對嗎？有求於我，想要成仙的是你呀，悟了。」
「可是你好沒用，你總是無法完全做到，你先前信誓旦旦與我說好的事。」
「比如不語，你讓我嚇瘋了他，在走火入魔的路上推他一把，還耗費多年跨越千山萬水，與魔界那幫人溝通。你說，你會幫我除掉邊遲月，再控制住燭龍僅剩的心，讓魔界每一個族人全心全意供奉我。」
「可是你做到了嗎？你沒有。事敗垂成，終成泡影。」眼珠們慢吞吞地滾動著，一點也不留情面地往悟了祖師心口紮刀子。
「還有觀水，你承諾他會給我帶來好多好多香火，但現在，他直接死了，死在你眼皮子底下……」
悟了祖師慍怒而無力，背更佝僂了一些，他試圖辯解：“邊遲月那一次，實在是他實力太強，我所能驅使的人不敵……”
“只差一點點，我的計劃只差一點點就成功了——”
「哈，」眼珠子微微瞇起，嘲弄地冷笑一聲，「差一點點？悟了啊，你永遠都只差一點點。」
悟了祖師無言以對。
他甚至有些分不清，現在他心裏強烈的情緒，究竟是憤怒、煩躁，還是淒涼t、哀慟。
沈默良久，悟了祖師緩緩嘆了口氣，開口道：“……為防止夜長夢多，接下來我會加快進度，一個一個讓那些所謂的天驕，臣服於您。”
涉及到它們的食物，眼珠們剎那間齊齊轉動，看向他：「這次不會再出差池了吧？」
“不會，”悟了祖師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，“論修行，他們的天賦確實遠遠在我之上，但畢竟是年輕人啊……”
“我在這紅塵中苦苦求索了千萬年，或許沒參悟大道，卻悟透了人心。”
“只要我們為他們呈現上，他們絕對無法抵抗的東西，那麽控制住他們，就輕而易舉了。”
眼珠們似懂非懂地停頓一會兒，問道：「就像成仙之於你？」
“沒錯，”悟了祖師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，他輕嘆一聲，“我終究也只是個凡人吶。”
悟了祖師仿佛一下子蒼老許多，臉上老樹皮似的褶皺堆積在一起，顯出幾分失意落寞。
他就像一個尋常的近百老人，佝僂著背，杵著木杖，慢慢轉過身，就要離去。
「你把這具屍體先放我這裏，」“天道”在背後冷不丁開口，「我再看看……」
「這個挑釁我的手段，有些眼熟，應該是某個千年前就總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的‘朋友’了。」
說到這裏，密密麻麻的眼珠微微顫抖，似是憤怒，也似是興奮，它們喃喃自語著，雌雄莫辨的尖細聲音交疊在一起：「是不是呀——莫、枕、眠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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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些難辦啊, 這事兒越來越覆雜了……”
斷開與悟了祖師的聯系，鏡華尊者的神色也並不輕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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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咳咳咳！”鏡華尊者再度爆發出劇烈的咳嗽，顫抖著手指探進衣袖中，摸空幾次，總算是緊緊握住了他常用來放藥的小瓷瓶。
抖落幾顆丹藥在掌心, 鏡華尊者仰頭一口盡數吞下。
猩甜的滋味自咽喉間蔓延開來，如同生吞人的血肉, 黏膩而令人反胃, 但鏡華尊者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, 顯然早已習慣。
過了許久, 咳嗽聲終於一聲比一聲低, 漸漸消失。
“奇怪……”鏡華尊者深吸幾口氣, 緩過神來, 嗓音低啞, 喃喃自語，“這個月的藥明明已經吃過了，怎麽好像效用不大呢？”
好在藥應該沒有問題, 雖然發揮作用的速度似乎變慢了, 但還是有效果的。
所以鏡華尊者只是詫異一瞬，沒有細思，而是習慣性擡起眼, 註視面前——
在他身前, 懸浮著數不清的、大大小小的銀鏡, 閃爍著微光的鏡中皆倒映出各異景象。
一面鏡子裏，顯現出金氏主宅裏覆雜交錯的長長回廊, 侍女匆匆行走，衣袂袖口翻滾成一朵朵天邊的雲，鏡華尊者的視線掃過她，未作停留；
旁邊的鏡中，則閃過金歲安流淌著汗珠的面容，他正在庭院裏裝模作樣地練劍，但還沒比劃幾下，就已經氣喘籲籲、大汗淋漓，嚷嚷著渴了、累了，看得鏡華尊者直搖頭；
鏡華尊者還從一面稍大的鏡中，看到了他信任的屬下，幾位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老湊在一起，輕聲商議要務……
形形色色的人和景物，皆倒映在一面面輕盈的銀鏡裏，呈現在鏡華尊者眼前。
也為他掌控。
他喜歡這種把一切攥緊在掌心的感覺，好像連時間都無法剝奪他的權力以及他珍惜的所有，而他將永恒地被榮光環繞……如此美妙。
想到這裏，鏡華尊者感到心底的郁結散了幾分，蹙起的眉梢微松。
目光掠過一面又一面鏡子，最後停留在他面前最大、最正中央的銀鏡上。
這面鏡子能獲得這麽特殊的對待，全有賴於它窺視的特殊對象——鏡華尊者那最令他驕傲，也最令他頭疼的繼承人，金一首。
另一處的鏡子大概放置於陰影中的偏僻角落，能為鏡華尊者照出的畫面有限。等待一會兒，才能看見金一首姍姍來遲地出現在鏡面裏。
她似乎剛剛從外面回來，一身華美的衣袍從頭到腳，無一處不做工精致，每一個扣子都端端正正地扣好，長發整齊束起到腦後，精神極了。
剛一進門，金一首就先謹慎地掃視一圈，敏銳地捕捉到一處反光，緩緩走近角落處的鏡子。
在這邊鏡華尊者的視角，明明兩人相隔千裏，但他卻覺得自己好像與金一首對視了，仿佛她就站在他面前，在他躲在鏡面後投來註視的同時，她也能反向窺見他。
“……是誰擅自把鏡子擺到我房間的？”鏡華尊者聽見銀鏡中傳來金一首的聲音。
她的眼睛死死盯住鏡子，如同獵犬盯住即將撕碎的獵物一般，雙眼漆黑，煞氣四溢。
就連鏡子另一頭的鏡華尊者，也不禁產生了一種被盯上的危機感。
“家主，這……”旁邊隱隱有侍者因恐懼顫抖的回答。
不等旁人解釋，金一首忽然動了。
她伸手探向鏡子——這在鏡華尊者看來，就好像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他的眼眶。
接著金一首猛然砸碎了房中的銀鏡，鏡面瞬間碎成千萬片，點點銀光如流星般，濺起又墜落，碎片擦過金一首的臉頰和雙手，留下一道極細小的血痕。
破碎的鏡面撒了一地，每一片都映照出金一首近乎冷血的神情。
哪怕她此時動怒，臉上仍然掛著畫像似的一成不變的笑容，但眼眸異常黑沈，從中仿佛能窺見幾欲摧城的黑雲。
每一片碎片都倒映出金一首的模樣，在鏡華眼中，有無數個金一首用目無尊長的目光盯著他，姿態倨傲地俯視他。
簡直是……無法無天！
盡管知道金一首那邊看不到他，但鏡華尊者同樣擺出陰沈的怒容，兩人隔著鏡面對視片刻，如同無聲的對峙。
模模糊糊的，金一首那邊似乎傳來了旁人的驚呼。
“你們怕什麽？我又不動你們，”良久，金一首輕笑一聲，指尖擦過臉頰旁滲出細密血珠的傷口，擡眸寬慰侍者兩句，然後吩咐道，“把我寢室內的鏡子全部撤下去。”
“我不想讓它們出現第二次。”
“可、可是，”侍者被她的表現嚇了一跳，但迫於族中規制，還是膽戰心驚地提醒，“老祖特意提過……”
“管他做什麽？”金一首面帶微笑，眼中卻並無笑意，語氣淡淡地說，“這是我的房間，我不喜歡的東西，就沒有出現在這裏的必要，明白了嗎？”
沈默一會兒，侍者垂下頭，應下：“是。”
很快，鏡華尊者這邊的畫面就只剩下一片漆黑。
怒火讓鏡華尊者的胸膛明顯起伏幾下，他忽地弓起背，一手攥緊小瓷瓶，一手捂住喉嚨。
好奇怪，他又想咳嗽了……
可是他才剛剛吃過藥啊。
咳、咳咳……藥、藥，吃了藥就會好的！
鏡華尊者再度吞下幾顆溢出血腥味的丹藥，心裏想著，等去了梵音宮，就求“天道”大人賜他一些新藥吧。
……
悟了祖師再度站到大殿中，與無數擠在佛像內壁的眼珠子交談。
他順便將觀水尊者的屍首也帶了過來，此刻就橫在他腳邊，死不瞑目的雙眼恰好沒有神采地向上、望向悟了祖師的方位，兩行黑血幹涸在眼下，仿佛淒厲的凝視。
臉上那個圈圈繞繞勾勒而成的“死”字赤紅如鮮血，格外醒目。
悟了祖師向“天道”簡述了一下觀水尊者的狀況，接著打探道：“您是否有註意過，觀水那邊的狀況？”
「觀水觀水觀水……」眨了眨眼，眼珠們陸陸續續地重覆一遍，視線不斷地在觀水尊者的面容上打著轉，仿佛正在艱難地從漫長的記憶裏，不知道哪個角落搜尋出這一號人。
半晌，它們才回答：「哦，就是那個時不時越過我，偷偷窺探因果輪回的家夥。」
反應過來之後，眼珠不答反問：「為什麽我要關註他？這不是你的事嗎，悟了？」
悟了祖師心頭一梗，瞬間連氣息都不順了，幾乎要被氣得生生噴出一口血來。
可眼珠們心裏只有吃，偶爾分神尋找一下它們死對頭的蹤跡，想著找到之後該如何除掉她……
對於悟了祖師的所思所想，它們毫不在意：「難道我說的不對嗎？有求於我，想要成仙的是你呀，悟了。」
「可是你好沒用，你總是無法完全做到，你先前信誓旦旦與我說好的事。」
「比如不語，你讓我嚇瘋了他，在走火入魔的路上推他一把，還耗費多年跨越千山萬水，與魔界那幫人溝通。你說，你會幫我除掉邊遲月，再控制住燭龍僅剩的心，讓魔界每一個族人全心全意供奉我。」
「可是你做到了嗎？你沒有。事敗垂成，終成泡影。」眼珠們慢吞吞地滾動著，一點也不留情面地往悟了祖師心口紮刀子。
「還有觀水，你承諾他會給我帶來好多好多香火，但現在，他直接死了，死在你眼皮子底下……」
悟了祖師慍怒而無力，背更佝僂了一些，他試圖辯解：“邊遲月那一次，實在是他實力太強，我所能驅使的人不敵……”
“只差一點點，我的計劃只差一點點就成功了——”
「哈，」眼珠子微微瞇起，嘲弄地冷笑一聲，「差一點點？悟了啊，你永遠都只差一點點。」
悟了祖師無言以對。
他甚至有些分不清，現在他心裏強烈的情緒，究竟是憤怒、煩躁，還是淒涼t、哀慟。
沈默良久，悟了祖師緩緩嘆了口氣，開口道：“……為防止夜長夢多，接下來我會加快進度，一個一個讓那些所謂的天驕，臣服於您。”
涉及到它們的食物，眼珠們剎那間齊齊轉動，看向他：「這次不會再出差池了吧？」
“不會，”悟了祖師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，“論修行，他們的天賦確實遠遠在我之上，但畢竟是年輕人啊……”
“我在這紅塵中苦苦求索了千萬年，或許沒參悟大道，卻悟透了人心。”
“只要我們為他們呈現上，他們絕對無法抵抗的東西，那麽控制住他們，就輕而易舉了。”
眼珠們似懂非懂地停頓一會兒，問道：「就像成仙之於你？」
“沒錯，”悟了祖師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，他輕嘆一聲，“我終究也只是個凡人吶。”
悟了祖師仿佛一下子蒼老許多，臉上老樹皮似的褶皺堆積在一起，顯出幾分失意落寞。
他就像一個尋常的近百老人，佝僂著背，杵著木杖，慢慢轉過身，就要離去。
「你把這具屍體先放我這裏，」“天道”在背後冷不丁開口，「我再看看……」
「這個挑釁我的手段，有些眼熟，應該是某個千年前就總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的‘朋友’了。」
說到這裏，密密麻麻的眼珠微微顫抖，似是憤怒，也似是興奮，它們喃喃自語著，雌雄莫辨的尖細聲音交疊在一起：「是不是呀——莫、枕、眠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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